清明有奖征集|最后的眼神

在临沂客户端 2019-04-03 阅读次数: 3725

2004年正月初五,范家洼子村还沉浸在新年的氛围里。

街上散落着鞭炮和春联的碎屑,人们的脸上洋溢着节日的笑容,嘴里散发着杂牌酒的酒香,手里玩转着麻将或者扑克牌。老人斜在墙角抽烟晒太阳,小孩子在追逐着嬉戏着。

周先生说,旧历的新年最像新年。

初五日中午时分,带着些许不甘和无尽不舍,父亲走了。那一年,我三十岁,而立之年;弟弟二十又五,正当青春。

那一天,范家洼子的天气不好也不坏。

我一直对自己没有抽出更多的时间陪父亲走过人生的最后岁月而后悔。那一年,我因为工作的关系没能回老家过年。这是我三十年来第一次。

正月初二上午,我几经辗转终于回到老家。再次面对病重的父亲,我不禁泪流满面。这跟坚强无关,这与亲情相连。看到我回来了,父亲的眼睛突然一亮。我的心不由一紧:长期的病痛折磨,父亲早已瘦得不成样子。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三天以后父亲就永远离开了我们。更让人揪心的是,父亲最后离开的时候都没有闭上眼睛——这是对家人的无限牵挂?还是对尘世的无限眷恋?

这让我们做儿女的情何以堪,我的老父亲!

父亲最后的眼神成为我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父亲的病算来也有八个年头了,这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日子。人们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说句实在话,有时候也抱怨父亲因贪酒而埋下了病根;有时候也埋怨父亲在我最忙的时候打电话让我带他去医院。现在想想当时自己是多么自私呀。更多的时间里,我带着父亲到大大小小的有用的无用的医院里治病。病急乱投医。上到济南下到乡镇,从西医到中医再到游医,都看过。

当时我心中始终有这样的信念:现代医学一定能挽救父亲的生命!其实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父亲还是无可挽回地消瘦了下去,病痛一点一点拖垮了父亲的身体。

猴年的春节出奇的冷,冷得有些不可理喻。

对于父亲的病,家里人是有思想准备的。当这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我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多么希望这一天晚点再晚点到来。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家人都一直都陪在他身边。那时他已不能说话了——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说,可是我还是不能明白父亲的意思。这份遗憾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因为我永远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父亲走的时候,天气突然好转起来。

母亲说,这份好天气是父亲对我们最后的“关爱”了。因为他不想再让我们为他再受任何的委屈。

在众多亲朋好友的帮助下,我们为父亲举行了一场不大不小不奢侈也不简陋的葬礼。三天后,父亲化作了西山上的一掊黄土,独自一个人走进了那个清泠的世界。

如果条件允许,我们兄弟俩要为父亲守一个月的孝。可是为了养家糊口,为了奔赴前程,只能把悲伤留在心里。坚强的人不是没有眼泪,而是满含热泪依然奔跑。

我们临走的那天,天又阴冷了起来。

当车过西山时,我远远地看到了父亲的坟茔。纵然你一世英雄、纵横驰骋,那又怎样?纵然你一世安稳、信马游疆,那又如何?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管你经营过什么样的人生,最后不过一抔黄土,阴阳相隔罢了。

客车没有任何停留,那片坟茔一闪而过。父亲离开时没有闭上的眼睛又一次浮现我的眼前。

白驹过隙,忽然之间。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五年了。

作者:范磊贤

( 编辑: 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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