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中秋，我在老山前线度过

那年中秋，我在老山前线度过

文/赵玉前

又是月到中秋分外明，三十八年前的中秋、国庆节，我是在中越边境老山前线度过的。战地中秋之夜，尽管38年过去了，却往事如初，一幕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令我终生难忘。

1979年3月，“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后，不甘心失败的越军依然多次骚扰入侵中国。越军不断地向中国境内农场、村寨、学校开枪开炮，发射各种枪弹4万余发，打死打伤我边境军民235人。迫使边民离开家园，穴居岩洞。致使31793亩土地难以耕种和管理，数10万亩橡胶无法收割。52所学校被迫停课，学生不能上学读书”……

1984年4月28日，昆明军区第14军40师、41师，11军31师分别对老山、者阴山一线越军发起进攻！经过数天激战，我边防部队不仅守住了收复的阵地，还攻克了老山以东的八里河东山。

我军收复老山以后，我所在的部队于1985年5月接替某部坚守老山地区防御作战。我们的任务是立足长期坚守，以积极防御，主动出击的作战行动，大量消耗和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9月份，正值雨季，持续不断的大雨，造成阵地上的一些山体滑坡，大多数交通壕、隐蔽部、猫耳洞出现了塌方、积水。守阵地的战友们只有穿着雨衣，坚守在雨水没膝的战壕内。这时，我随六班的战友王留民一起来到老山前沿那拉地口地区的145、146号高地进行出击拔点作战前的侦察任务，一边监视着敌军的动向，一边记录405高在附近敌人出没的规律和洞穴位置。一发发火箭炮弹拖着红信子，伴随着“嗖、嗖、嗖”的声音从我们的头顶上飞过，就像过春节小孩放的魔术弹一样，随后，在敌军阵地上发出轰、轰、轰的爆炸声，使佳节之夜的战区别有一番风味。在隆隆的炮声中，一轮明月从八里河东山方向越升越高，这是进入战区以来难得一见的明月。

八月十五这一天，前沿阵地的天空浓雾笼罩。深夜里，月亮爬上了边关的堑壕，爬上了猫耳洞，爬上了我们的阵地，焦土上一片银白的月光。白天，上级领导给每一名战士发了一个月饼。让战士们没有想到的是，战火硝烟的战场，居然还有月饼？后来才知道，是当地人民专门为前线将士制作的慰问品。我手里捧着沉甸甸的月饼，捧着一颗颗沉重的心。为了祖国的领土完整，为了边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我们说“一家不圆万家圆”。

如今，每年的中秋，我都延续着心中的祭月之礼，但我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也还是那颗月亮，但我总觉得现在的月亮没有老山的月亮清澈、明亮、妩媚、动人，中秋夜更没有像流星一样的炮弹一闪而过。每当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来之时，我就想起诗人苏东坡“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美好诗句。

时隔多年，想起我在侦察时守阵地的小战友写给妈妈的遗书：“妈妈，如果有一天，儿子不能回到你的身边，你要多保重身体，我自豪自己是一名能上过战场的军人，在党和人民最需要的时候，我能和战友们一起出生入死。我的身后是强大的祖国，我的生命和十几亿人民的安宁紧紧联系在一起。曾经我也害怕自己会一去不复返，可是看着侵犯国土的敌人，我才知道唯有赶出侵略者，我们的国家才能强大，民族才能振兴。我不后悔穿上这身军装，我愿意将自己的一腔热血洒在老山。”每每想起，我的心都在颤抖，眼眶中噙满了泪水。那位小战士后来牺牲了，年仅17岁，永远长眠在了老山。

常常会在无数个夜晚想起那些画面：阵地上的枪声炮声还在响彻寰宇，照明弹一颗接着一颗划过天空，周围一片白昼，爆炸烟雾一团一团腾空而起。冲锋的号一次次吹响，年轻的面孔在眼前稍纵即逝了，他们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历史的丰碑上。

又是一个中秋节，恍然间仿佛那战友捧在手里的月饼还在我的脑海里，那时的月饼如中秋的月亮一般照进我的心里，照进参战老兵们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