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寻迹 | 西南峪村: 我站在涑河之源

在临沂客户端 2020-06-08 阅读次数: 22171

有些地方的风光照,永远没有实景好看。西南峪算是其中一个。

听说西南峪那里有很多石头房子,很好看。我一直没有去,因为我自小在蒙山山套里长大,在乡镇又工作十年,见过的村庄太多了,见到太多的石头房子,也就没有什么新鲜的感觉。去西南峪,完全是因为它是涑河的源头。我要做一个涑河流域文化的考察,此前还担心这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到了西南峪,竟有了惊若世外桃源的感觉。

小村的宁静、幽深、古朴、原始的村容村貌,让人的感觉瞬间走入记忆深处,穿越到童年……

关于涑河的源头,不管是《沂州府志》还是《费县志》记载都是相同的,即柱子崮东的天井汪。天井汪,这个地名有特别之处,又特别偏僻。因为此地是涑河之源,故屡屡出现在地方文献中。虽然地处偏远,却不时有人到这里探寻涑河源头。天井汪位于今费县马庄镇天井汪村西,天井汪村因此得名,又称老鳖汪。相传这里是一个老鼋的家,原来是一个封闭的汪塘,后来老鼋搬家,把东西冲出一个缺口,水一泄而下,成为断崖,因此,天井汪又被称为天井汪崖。

当地有“一溜天井汪”之说,天井汪周围有东天井汪、北天井汪、南天井汪、西南峪四个村,西南峪即西天井汪。天井汪有名,却不是最远的涑河的源头,涑河的源头还要再向山上寻找。那眼泉水,就在松树山老庵子庙上方。老庵子庙坐落在泉水之上。在建庙伊始,人们就专门设计出走水的地道,在庙宇东墙墙根,仍可看到水道的出口,有五六十厘米见方,下面还砌了个水池,过去这里水量很大,水道有多宽,水流就有多粗,从出口喷出的水足有一丈多远,在三里外就能听到水声。现在降雨少了,井打的多了,老庵子庙泉的水量明显减少,几里外听水声的景象不再了。

老庵子庙泉水顺山沟而下,行约两千米,到达天井汪,也就是涑河老鼋的家。西南峪,就在天井汪的上方,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庄。

西南峪的主要特点就是保存有相当规模的石头房屋,这些房屋全部都是村民自己采石、自己垒砌而成。不仅规模大,而且展现了山村石匠高超的工艺水平,这种纯粹的山村味道,这些几十年的石匠工夫,这些高难度的施工现场,是任何新建景点无法复制,无法比拟的。

最震撼人的是村里,村民的房子依山势而建,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垒砌石坝子,山上的平地不多,这里的小路基本上都是土路,有长长的石板路,有长长的石阶,连接你家、我家、他家,这里的景象在你我的记忆里是找不到的,只有震撼、只有惊叹!那薄薄的石片,一点点垒成的小坝子,都是那样精细、整齐、美观,石墙边长满了岁月的青苔,古井里的水平静如镜,而从水洞中流出又那样清脆、清亮,称得上“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闻。”

从主街向上,沿石阶上升几级平台,这些平台也不在一条线上,而是交错而上,每一个平台,有每一个平台的风景,村庄显得空间很大,错落有致,布局自然和谐。石碾旁边是村里最热闹的地方,压碾的、等碾的,路过停下闲聊的,开心地说几句,一天的辛苦就忘掉了。

我们正好赶上一家老两口压椒子花,这是家乡最普通的美食——辣椒花,还没开始压制就已经清香扑鼻了,石碾一压碎,菜香散开,我们都不想走了,闻起来比吃起来还香。

什么是家乡的味道?这就是家乡的味道、家乡的记忆。这是走心、走胃的味道,你能随着这香味回家,那不是香味,是咱们的乡味,是所有人不能拒绝的香味,带着水汽,带着蔬菜的清香……韭菜花好吃,在于用料天然,新采的韭菜种、辣椒、加上生姜、盐、苹果等,没有一丁点儿的添加剂。

过去人们盖房,都是在冬三月完成,这时是农闲时节,连采石带垒砌三个月完成,这些劳动量,仅靠一家之力显然无法完成,农村有“打墙盖屋,邻帮乡助”的传统,就是一家盖房,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都来帮忙,因为都在山上,每家每户都要垒地堰,所以山区老人大都会垒墙。

村里人要盖房子,就告之亲戚邻居,请人帮忙,亲戚邻居或是帮钱,或是送菜,或是出工,女人则帮忙做饭。

准备三间屋的石头要一个月以上,漫山遍野找合适的地方开采石头,山上路都是蛐蜒路,有的地方只能放开两只脚,而且采石场不一定在路边,小车用不上,石头的运拾基本上全部都是挑或背。一担石头下不来120斤,山里人实在,给人家帮忙,觉得干少了就对不住主家,挑一天石头要歇三天。

家庭条件好的可以盖个四合院,条件差的只能盖三间堂屋,在东西或西面盖一处配房。盖房不易,过去好几代住一个院子里,谁住哪一间屋也是很有讲究的。一般是老人住堂屋,子女或孙辈住东西配房,体现出尊老的传统。西南峪时代最久的房子有一百七八十年,石头房子非常坚固,不变形,墙体有三四十厘米厚。起石头、盖房子,房子盖起来,人住进去,并不等于房子的事业就完成了,在山村,盖房子是一辈子的事,自家院是一年年零星岁月的积淀。

张大爷是位老石匠,他的家院也代表了老一辈石匠的最高水平。他的门楼和一般家庭不一样,每块石块都用錾子凿出整齐美观的花纹,有斜线有几何图形,门上雕着精美的五角星、葵花、双喜子,他家的房子,不是村里最大的,却是工艺水平最高的。

西南峪的房子从山脚下的涑河边,一直盖到山上面,张大爷家的院子是用大块的粗石块铺成。张大爷说这种地面和水泥地面比,不长青苔,更加干燥。这座宅院,他盖了近五十年,现在71岁的他,仍然还当石匠,在自己家干,也在外面的工地上干,搬起200斤的石头,他说自己还行。张大爷这一辈子只做过一件事,就是当石匠,而他的家院,就是这一辈子最成功、最完美的作品。

“打墙盖屋,邻帮乡助。”这种思想在山里人心中根深蒂固,听人说起一个年轻人到了城里居住,邻居家有个盖门楼的小工程请他去帮忙,邻居提出给工钱不管饭,因为做饭太麻烦。他说什么也不要钱,只要管饭就行,就是不管饭也不要钱。结果,家里人嫌他死心眼,邻居也觉得欠他人情不舒服,弄得他里外不是人,他本人也很委屈:不是“打墙盖屋,邻帮乡助”吗?他怎么就错了呢!

不是在那艰苦的环境中,不是在那困苦的生活中,谁能理解那份沉甸甸的“邻帮乡助”呢?那份情谊又怎是一个钱字可衡量得了的。

作者:杨东霞

( 编辑: 全逸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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