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山区方城镇有“二十四方城”之说,无独有偶,汪沟街上有“十八汪沟”之说,即驻地附近的村庄对外统称自己为汪沟人,汪沟镇因驻地汪沟而得名。驻地有两个行政村,东汪沟村和西汪沟村,相传建于唐代,此地汪多沟多,故取名为汪沟。
这十八汪沟为:东汪沟、西汪沟、东集前、西集前、张家沟、王家沟、韩家沟、上草沟、下草沟、南石沟、北石沟、后楼、东长夫、西长夫、小长夫、田庄子、桃花店子、沙岭子。
1、汪沟街与能人寺
汪沟当地有“先有能人寺,后有汪沟村”之说。能人寺原名义安院,汪沟镇中学的校址,原是义安院的庙址。汪沟镇原属费县,根据《费县志·卷十四下》记载,汪沟古寺始建时间不详,碑文记载,唐贞元年间,旧名“洪观寺”。金朝大定四年,受赐“义安”之名,为义安院。现在的汪沟街的居民,很多已经不知道义安院这个原名,而称其为“北大庙”或“能人寺”。
能人寺占地约20亩,主殿是佛爷殿。佛爷殿后面有三棵高大的银杏树,一雄两雌,每棵都直径有两三米粗。佛爷殿西南有两棵粗壮的古柏,两树之间挂着一口铁钟,高约两米,直径约80厘米,钟声响起,周围十几个村庄都能听到。院外两棵古槐,特别是东面那棵,树干有两搂多粗。俗话说“山东无死槐”,古槐有些年份发芽,有些年份不发芽。东部是菜园,里面有眼古井,水量丰富,连桃花店子村的人都吃这里的水。由于寺庙地不纳税,能人寺最多时拥有几千亩高庙地,还有一百头水牛等资产。很多人都想到寺庙当和尚,因此能人寺都要“选和尚”。能人寺庙前有很大的广场,汪沟集就设在这里,特别是到了三月三的庙会,人山人海,非常热闹。因为能人寺前有集市,慢慢有人来此定居,后来形成村庄,就是汪沟村。因为外来户特别多,汪沟的姓氏也很杂,被称为“百姓汪子”。
汪沟的地名来源,是因为这里汪多沟多。汪沟镇山水口村,海拔75.3米,曾是费县海拔最低点。从蒙山下来的水经过山前丘陵,冲刷形成了很多条沟壑,一直延伸到汪沟村。汪沟西的一溜寨,也都有大沟。汪沟最有名的沟,当数鲇鱼沟。这条沟东西向横在汪沟村,约一百五六十米,上面有座小桥。以鲇鱼沟的东头为界,以东属于东汪沟村,沟头以西包括鲇鱼沟都属于西汪沟村。
汪沟的汪,共有11个,其中东汪沟村2个,西汪沟村9个。能人寺北面有汪,南面有汪,沟南也是一个大汪,这个汪就是能人寺的百头水牛洗澡的地方。这些汪有的是自然形成的,有的是采石取土形成的,有的是围子挖的壕沟。汪沟附近的后楼村、集前村也都有好几个汪,里面的水常年不干。
汪沟的沟纵横交错,大汪小汪相连,水沟、水汪和村庄东西南三面的河流相互贯通。山水口村其实应叫“三水口”,就是汪沟的水与方城的水、半程的水这三条水在山水口村汇集,最后注入祊河。
现在,随着人口的增长,村庄面积不断扩大,这些水汪和水沟基本上全部填埋,汪沟村只有其名而无其实了。
2、汪沟的店
原来有一种说法,叫“方城出了卖饭的,汪沟出了开店的”。
听老人们介绍,东西汪沟两个村共有十五家客店,住牲畜的槽棚店两家、猪店三家,此外还有酒铺、锅饼店、烧饼店、粥铺、点心铺、药铺、木匠铺等,是古盐道上服务设施比较齐全的重要站点。
汪沟街的店大多都是当地人开的。王家药铺,就是平顶庄王延贵所开。他做药材生意,雇人到蒙山上采药,其岳父是位老中医,在药铺里坐堂看病,生意非常好。他的后代也继承祖业,成为威海、临沂等大医院的名医。
一般说来,经过一天的跋涉,体力消耗很大,客人到了客店吃过饭就马上休息,可其中也有例外。他们出门时,还带着礼帽和长袍马褂,住下店后,就换上衣服,逛街喝茶看热闹,被同行们戏称为“穷酸”。
客店一般是大通铺,在地上打地铺,铺上柴草,每人一床被子。地铺上面是吊铺,就是在房梁上搭上木棒,一头插入山墙内,再铺上高粱秸,客人也可以在上面睡觉。有一家在吊铺上住了十九个人,结果吊铺不能承重掉了下来。店家开玩笑地说:“幸好你们住的是我的店,掉下来还有地接着。”弄得客人哭笑不得。
槽棚店、猪店里有客房,也有牲畜棚。人交食宿费,牲畜交草钱,店家负责给喂食。
汪沟街上的店多,但并不是所有的客店都是高朋满座。因为这些盐道上的行者,对客店也是有选择的,店面是不是宽敞整洁,饭菜是不是可口,店家服务是不是周到,这些对客店经营者都是考验。经营得好,有常客,一传十,十传百,天天有人来。不会经营的,店就是开不起来。结果是,有的人开店发财,有的人开店赔钱。
“住了一路的店,不如汪沟南的店”,这是盐道脚夫们对汪沟全家店的高度评价,这个店生意兴隆,全指望老板娘全大娘的苦心经营。
开店之初,没有客人来住店。全大娘就到门口站着。看到来了车帮,主动和头车打招呼:“客,住店不?”
头车问:“宽阔不?”
“宽阔,宽阔,进来看看。”全大娘一边说,一边把头车拉进店里。头车一进,其他的车子也跟着进了店。全大娘赶紧给他们打上洗脸水,招呼做饭。
脚夫们住店,要向店家“报伙”,报吃什么饭,吃多少。大多以水饺、面条为多,他们要向店家说明要多少面的,店家给称好面做饭。脚夫们吃水饺,人多忙不过来,他们也会给店家帮忙。全大娘忙别的事,让脚夫自己包。看到店主不在,脚夫使劲往饺子里放馅,其实这是全大娘有意安排的。
全大娘人好,住她的店不光伙食好,晚上,全大娘还亲自到小车下面睡觉,为脚夫们看车。脚夫很感动,非常佩服这个能干的女掌柜,都愿意来住店。全家店一集(五天)能卖一斗麦子,即一百六十斤,一年挣的钱,买了两亩地。全大娘成为远近闻名的女能人。
说起会做生意的,东汪沟村开猪店的朱大娘也算一位。她只收猪贩子的住宿费,不收饭钱。即便是免费的饭菜,她也变着花样做。东北来收猪的人,在她家店里一住就是十几天。靠经营这个猪店的收入,她家买了二十多亩地。
3、下西口
西口,并不仅仅是歌曲《走西口》中的长城各通商关口,而是泛指蒙山以西的商业口岸。下西口的路,从诸满至薛庄、上冶、卞桥、柏林,各有二十五里路程,从柏林到仲村三十里,出了沂州府界。
由于路途遥远,除了一些大商行的车队,费县以东的临沂县、莒县、日照县等脚夫向西一般只到蒙山最西端的仲村镇,沿着这条古盐道继续下西口的人主要是费县帮。
沂蒙人“下西口”,主要是往黄河西运油、运盐,贩卖牛、猪、小驴驹。下西口的人,多是大集镇上的生意人,没有见识、没有头脑,没有胆量的话,下不了西口。
西汪沟村的王来义老人,是为数不多仍健在的脚夫之一。老人胖胖的,满面红光,笑呵呵的,活像弥勒佛祖。老人特别喜欢有人和他聊过去的事儿。“我推车子没下来一千斤!”他自豪地说。王来义17岁开始推盐车,一推就是二十年。向东他到过青口、东口、北口等地推盐,向西到黄河以西推花生油。有时一去就是几个月。
下西口路上,老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西面的人吃盐味太重了,上冶镇是个分界线,越往西,口味越重。到了平邑西,人们看到盐车子过来,就会欣喜地围上来。花生米大小的盐粒,直接放到嘴里吃,还津津有味。他们的菜,比我们这里的咸菜还咸,车户子到西面住店吃饭,都特别要求自己放盐。过了黄河,油盐价格都要贵许多,一车盐能卖两车盐的钱,可危险更大。最为惊险的是过兖州的铁道,铁道两边盐的价格相差一倍,但是敌人的封锁很严,过铁道必须在夜间。白天车帮找好向导,为了不让车子发出声音,他们在车上缠上棉花。这样很难推动,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老人感叹:“挣这两块钱可受罪了。”
下西口贩牲口的人比较多,汪沟街的徐京修就是其中的一个,十五六岁时,他给猪贩子赶猪。赶猪不是好活,猪跑了,主人要埋怨,走慢了住不上店,主人也要埋怨。总之,碰到不顺心的事,全是徐京修的事,徐京修觉得很委屈。
有一天,猪贩子病了,很难受。徐京修记得女人扎耳朵眼很疼,就想着捉弄他一下。他对猪贩子说自己会看病,猪贩子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同意让徐京修给他治一下。徐京修拿着针往猪贩子耳朵上狠狠地扎下针去,耳朵一下子冒出血来。看到猪贩子痛苦的表情,徐京修总算出了口恶气。可也奇怪,猪贩子被扎针放血后,感觉好多了。原来,徐京修无意中使用了中医的“放血疗法”,扎针的地方,恰巧是治疗的穴位。猪贩子病好以后,对徐京修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两人成了好朋友。
4、黄河西来的人
黄河西是指黄河以西的地区,黄河西来的人,因为路途遥远,他们要比蒙山脚夫承受更多的艰辛。
相对于沂蒙人的“下西口”,黄河西的人也“下东口”,他们带来当地的棉花、棉布、旧衣服等特产,运回食盐、海货、日用百货、沂蒙特产等等。
黄河西的人,他们的运输工具大多是骆驼、骡子、驴子,也有木轮车、二把子车。二把子车,一般都是泗水以西的人,套上小驴能推一千斤,平常用人力也就五六百斤。
二把子车比较大,由车轮、车架、前把、后把组成,除车轴为铁制外,其余均为木制,独轮、轮径较大,前后有辕,两人驾驭,前者拉,掌方向,后者推,掌平衡,载重量七百至八百千克,适宜长途运输。类似我们见过的地排车,但比较高大,后面的人看不到前面的路,也看不到前面的人。走路时,前面的人要不停地提醒路况,嘟嘟囔囔的,像是打着暗语。
推二把子车的人也不能单独行动,必须成队,至少五六辆结伴,路上相互帮助,同时也可以防御土匪。
黄河西的人口味重,一碗豆腐,能拌上两碗辣椒酱。这里有个黄河西的人吃盐的故事:一次他们到汪沟住店,自己买了些牛肉,让店家给包水饺。第一位进来说:“掌柜的,多放些砂子。”他们管盐叫“砂子”。掌柜的就往肉里加了些盐;第二个人进来,又说:“掌柜的,多放些砂子。”第三个人进来,又让店家加了一遍“砂子”。有个店主心想:你们这么能吃盐,不给你们水喝,看看你们渴不渴。于是就把家里的桶里、缸里的水全部倒掉。黄河西的人管口渴叫“旱”(二声,韩音),“旱死了”就是吃盐太多咸死了的意思。半夜里,这些人“旱”了,起来找不到水,渴得受不了。早上对店家说:“昨天晚上太旱了!旱得着火了!”
黄河西也有盐,是矿盐,味道发苦。常走西口的人说,黄河西的地,说淹就淹了,很多地都成了盐碱地。因为当地是盐碱地,人们在地里挖出个地屋子,放上一个盆,然后在地上倒了水,让水通过泥土渗到盆里,这样,就把土壤中的盐分也带了进去。再加上种盐进行结晶,用盆子晒盐,人们管这种制盐方法叫“淋盐”。
用“淋盐”制出的盐不好吃,与海盐差别很大,因此,虽然远隔千里,人们还是喜欢食用海盐。同样是海盐,味道也有差别,北口盐(渤海盐)带苦味,不如东口盐(黄海盐)味道好,所以虽然鲁西地区大多是北口盐销售区域,但东口盐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入。
东口的盐到“金嘉鱼台梁山县”,即鲁西的金乡县、嘉祥县、鱼台县、梁山县,也过黄河到河南、山西等地。一般盐车子只到费县最西部的仲村(今属平邑县),通过二倒包、三倒包向西转运。
5、行走江湖的猪
在古道上有许多贩运牲口的,比较多的就是猪贩子。他们一般两三个人,牵十头八头的猪,用绳子连着,人多的话就可以多带几只。沂蒙地区黑猪为特产,因其色为黑,江湖上称之为“黑猫子”。
现在的猪可以坐汽车,过去只能步行。走长途,马、骡子等牲畜可以在蹄子上钉铁掌,猪蹄子怎么处理呢?别着急,它们的主人为它们准备了小鞋,这些古道上的猪,就是穿着“小鞋”走江湖的。
猪群由它们的“带头大哥”——头猪带领。头猪训练有素,坚决执行主人旨意,头猪往哪儿走,群猪就往哪儿走。平路还好,到了过河的时候,头猪的重要性就得以体现。一般猪不敢下水,头猪先跳进去,其他猪就跟着跳进去。这样,主人能省不少心。
过去的猪,可谓见多识广,虽然不能读万卷书,却能走上几百里的路,资深的头猪,能够自己住店,自己回家。蒙山前的猪贩子生意做到黄河西,出发路上,他们会把头猪返程的草料钱交上。到了目的地后,猪贩子卖猪,头猪就自己先回家。头猪能找到自己曾经住过的猪店,进去进食休息,再自己上路回家。要说过去风气是真好,一头猪自己行走在路上,也没有人往自己家牵。
这么优秀的猪群的“带头大哥”,是怎样推选出来的呢?
很简单,打出来的。作为头猪,在猪群中不是体重大的,而是争斗性强的。同样是猪,差别可不小。猪群具有明显的等级,这种等级在其刚出生后不久即形成。猪有合群性,但也有以大欺小、以强欺弱和欺生的好斗特性,猪群越大,这种现象越明显。一个稳定的猪群还能和睦相处,但猪贩子的猪群来源是比较复杂的,当重新组群时,往往会爆发激烈的争斗。而英勇善战的头猪,屡次以实力重新树立自己的王者地位,根据主人的要求,时刻准备带兵出发。
看来,头猪的作用确实不小。离开这位“带头大哥”的领导,就是猪贩子也拿这群猪没辙。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朋友听,笑过之后,她感叹道:“同样是猪,差别怎么这么大呢?”不过这也不奇怪,猪的嗅觉是很灵敏的,甚至超过狗。
还有人给我补充了一个故事:有个农民家里有一窝小猪,因为喂不起,卖又不值钱,就把小猪们推到几里外的河沟里扔掉,任其自生自灭。可第二天一早,他打开门一看,所有小猪都回来了,齐刷刷趴在门口。如此说来,不止“老马识途”,小猪也识路。
6、能人寺恩仇录
江湖卖艺人,在开始表演前,都要拜场子,即向当地的同行或邻居打招呼行个礼,表示尊重。如果不行拜师礼,直接耍起“春秋刀”,这种情况,基本上就是有备而来,专门找事的。
俗话说:“会看的看门道,不会看的看热闹。”赶集的人基本上都是看热闹的。武师们开演之前,总要抱拳围场子转一圈,说说客套话,这里面也是有讲究的,不懂行的人是看不出来的。现在我们一起来看看拜场子有些什么学问。
拜场子就是行拜师礼。一般来说,拜场子有家什拜、话拜、手拜等。根据江湖规矩,行拜师礼,当地的同行就不能踢场子、找麻烦了。否则就是无礼,不是正经派别。
武师出摊摆家什,就是家什拜。拳有拳拜,刀有刀拜,枪有枪拜,鞭有鞭拜,棍有棍拜,棍拜还分长棍拜和短棍拜。一般武术套路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拜场子。如果用枪,台子向南,枪头向北,头朝自己,枪把朝外。
话拜,就是说客套话:“各位老师,各位朋友,打过一拳、踢过一脚的各位老师,我到贵地来,打的不好,请各位老师原谅。”把各行各业的人拜一下,然后施个公礼,即拱手围着场子走一圈,或是向前、向左、向右点头施礼。拜场子结束,即可正式表演了。
汪沟街就有一个因为没有拜场子而结下怨仇的。为我们讲述能人寺故事的,是西汪沟村的老拳师刘洪章老人。
在一百六七十年前,寺庙里来了两位武艺高强的大和尚,名叫净兰、净义。兄弟二人本是陕西人,因门派之争离开家乡,到费县汪沟镇的北大庙里修行。
有一年,寺庙前来了一个打拳卖艺的,他口气很大地说:“拳打山东山西,脚踢黄河两岸。”他不行拜师礼,直接耍起了“春秋刀”。到别人的地盘卖艺,不行拜师礼,不说客套话,这是江湖人的大忌,当地人可以直接“踢场子”,把他赶走。春秋刀,即关公大刀,他是真的“关公门前耍大刀”。小和尚见来者不善,赶紧回去禀报师父。
净兰、净义详细询问了事情经过,从卖艺人说的话是知道往日仇家找上门来。他们倒也没害怕,便出门看个究竟。来人将一百多斤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一点儿破绽都没有,一看便知是武林高手。净兰仔细观察,终于找到空隙,一脚把大刀踢到空中,净义怕伤着看热闹的人,补上一脚把大刀踢出场外。来人磕头认输,败走,小和尚把大刀抬回去了。
过了三年,卖艺人又来了,这次直接到庙里要求比个高低,净兰、净义二人接待了他。兄弟二人拿着一个茶杯倒上水,用高粱秸皮把杯子划开,请卖艺人用半个茶杯喝水,净兰的半杯水喝完了,卖艺人的半个茶杯却拿不起来。显然,他的功力在净兰之下。晚上,他们把卖艺人领到佛爷殿中,对他讲:“你是客人,住双铺,我们住单铺。”他们的铺,其实是钉在墙上的两个木橛,两个木橛一边担头,一边担脚,一个木橛就放在腰间。卖艺人知道自己武艺不及他们,就惭愧地离开了。
卖艺人走了,有人说他不会死心。过了两三年,他果然又来了,净兰、净义知道他武艺大长,担心比不过他,就让小和尚在比武场洒上碎麦秸,大火燃起,卖艺人火遁而去。
最后,卖艺人请来了高手参加比武,净兰净义提前获知消息,就安排小和尚对来人说他们已经死了,然后躲在寺庙的大钟下。对手来了以后,小和尚按师父的说法告诉来人,对手听说二人已死,连说可惜,手拍在庙门前的石狮子上,石狮子竟应声而碎。
想想净兰、净义兄弟俩真不容易,惹不起,躲不起,最后装死,才算了结了这场恩怨。
7、汪沟俊士朱宗瑗
在诸满村考察时,见到汪沟秀才朱宗瑗的一本小册子,那小楷写得珠圆玉润,后来在闵家寨的《重修闵子祠碑记》上,也发现了朱宗瑗的名字,汪沟出的秀才并不多,这位朱秀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样的故事呢?
朱宗瑗为汪沟镇东集前村人,生于1887年,卒于1959年,享年72岁。朱宗瑗兄弟七人,他排行老四。当年,朱宗瑗与三哥同到沂州府考功名,兄弟俩一个考了第一,一个考了第三,第一的就是朱宗瑗。
《临沂县志·卷二》记载:“俊士科,民国四年,政府颁发新订各级考试制度,凡高级小学毕业生皆得应县试,及格奖予秀士;中等学校毕业生及前清之五贡诸生皆得应道试,及格者奖予俊士;专门学校以上毕业生皆得应省试,及格者奖予选士。”民国初期,费县与临沂县同属济宁道,济宁道25个县,全道及格的人仅四十人,朱宗瑷是其一,他也因此成为俊士。
朱宗瑗曾当过一段时间书记官,时间不长就辞职回乡,开始做教书先生。朱宗瑗学识渊博,只有大家大户才能请得起,他在济南做过教师,后来在费县南石沟大地主李琢家教书,新中国成立后,在华东革命烈士陵园帮忙,写了一个多月的字。
当时,费县东部的诸满街村里有好几所私塾,还有翰林庄清吉的子孙,也都名声在外。朱宗瑗与庄家四少爷庄建中、季家庆云书坊交情都不错,这些读书人经常在一起谈诗论词。他们还玩文字游戏,“大丈夫,不出头,出头不丈夫”,“大”、“丈”、“夫”三个字都是出头的字,“不”字不出头,出头就不是这几个字了,既说到汉字的结构,又有寓意。他曾为季连恩写过对联:“恩光在情惠风云,冠以诗书甲天下。”朱宗瑗讥讽吃相难看的人,写了一首诗:“为人做事要从容,吃饭何必这样凶。叽吱咕噜呱唧扁,二目滚滚射盘中。”非常形象生动。
朱宗瑗在李琢家任教时,李家出钱唱“谢雨戏”。李家财大气粗,请的又是名师,也想在众人面前炫耀一下,戏台两边的对联,就不用旧的,让朱宗瑗再出一副新对子,朱宗瑗张口就来:
久旱逢甘霖天遂人愿,
粉黛酬圣明心到神知。
朱宗瑗生活在清末至民国时期的乱世,这位老学究饱尝了世事的艰难。朱宗瑗分家时,得到了二十五亩地。他是一个读书人,没有别的本事,汉奸来了要钱,他没有钱给,就被抓起来。放出来后,他感慨万千,对朋友说:“诗词歌赋琴棋画,早年时时不离他,现在件件都变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温饱都成了问题,还谈什么琴棋书画,最后老先生穷困潦倒,靠出门讨饭为生,还笑言:“人穷了不知俭,如说山高水长”。
朱宗瑗在汪沟一带写下很多碑文,现存闵家寨闵子祠的《重修笃圣词碑记》基本完整,此碑立于1939年,当时的费县县长赵滨撰文、俊士朱宗瑗书写。
8、刘氏武功
早年农村集市上,都有打拳卖艺的人,现在一些影视剧中,也经常可以看到围场子卖艺的镜头。这些武林中人,他们人数不多、浪迹江湖、行踪不定。不是本行,很少有人了解他们的真实生活。在了解汪沟能人寺的情况时,笔者结识了西汪沟村的老拳师刘洪章老人,现在让我们和他一起,了解武术,了解武林中人。
刘洪章老人的老家是刘家庄,后来因他的祖先为汪沟街邵姓地主种地,迁居西汪沟村,距今已有二百多年,成了村里的老户人家。
刘家庄位于汪沟镇西北,村民以刘姓为主。该村有习武的传统,过去交通不发达,也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一到农闲时节,家家户户都把刀枪剑戟拿出来,在一起打拳练武。刘家人习武,有些人赶集卖艺,有的出任拳师,教人练功,但大部分人是为了防病健身,也接受别的村庄邀请,前去做武术表演。
位置偏僻的刘家庄人为什么会有习武的传统?这里面肯定有说法。听村里老人说,他们原籍是南京,祖先是“响马”,被人追杀逃到山东临沂东曲沂,后来又有一支到了费县汪沟的山里,刘家庄刘姓人就是他们的后代。
“响马”一词原出于山东,自东汉以后,山东的土匪在马脖子上挂满铃铛,马跑起来,铃铛很响,故称土匪为响马。山东历史上多次农民大起义,也有人把响马称为英雄好汉的代名词。其实,许多响马队伍不是土匪,而是农民起义军。因为年代久远,我们不知道刘姓祖先是哪种类型的“响马”,但能明确,他们的祖传武功,正是因此而来的。
虽然有祖传功夫,但刘家庄现在基本无人练功。一是没有人组织;二是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三是练功是件苦差事。不过,在村里我们还是见到一位刘家武术的传承人刘现才,他45岁,虽然个子不高,但人非常结实,精神十足。他走路不像是走,像是轻飘过来的,他不仅自学功夫,还在少林寺练了两年武功。
刘洪章老人虽然离开了刘家庄,但习武的传统没有丢。练武其实是很辛苦的活,俗话说“穷文富武”,因为练武消耗体力大,吃得多,还得吃得好,所以穷人就去学文,富人才有条件练武。刘大爷家兄弟多,哥哥们干活,不缺劳动力,他就有条件上学练武,刘洪章跟教拳的二爷爷刘春续学艺。他的曾祖父刘成恩和之前文章中提到的勇斗九岭劫匪的王老六经常在一起切磋武艺,后来,刘洪章老人和王老六的子孙也是练武的好友。
刘大爷会十八般武艺,但他可不是一个大老粗,因为家中兄弟多,有人干活,排行小的他就有机会上学。他上过私塾,也上过“洋学”。洋学是汪沟汉奸围子里办的学校,学校是汉奸办的,可老师却是地下党员,在那里,刘大爷受到革命的教育。新中国成立后,刘大爷当过教师,给报社写稿,后来在费县水利局退休后,回到西汪沟老家过起田园生活。
这一身武艺还曾救过他的命。当年修费县许家崖水库时,他在现场测流速,由于条件简陋,水流又急,他脚下的土被水淘空了,人一下子掉到河水里,在这种情况下生还的可能性极低,可刘大爷会武术,他竟然幸运地爬上岸。当他回到工地时,大家都不相信他还活着。后来,有关部门还专门来总结他的求生方法。
无论在哪里工作,在哪里生活,刘大爷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活到老、练到老,80岁的高龄,看上去只有60岁,但60岁的人,还没有他的步伐轻盈,精神矍铄,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由此看来,武术虽不能返老还童,却真延缓衰老。
刘洪章老人非常大方地把刘家的刀法、棍法、鞭法都悉数一一介绍给我,可惜我不会武功,在此记下,为了留下这份文化遗产,也可为练武之人提供一些参考。
刘家拳是太祖长拳,即宋朝开国皇帝赵匡胤的拳法。刘大爷家刀枪剑棍家什齐全,这些家什中,别看短棍不起眼,实战能力却很强,一根短棍能胜七八个长棍。说起《长棍歌诀》来,刘洪章老人还记得前两句:“双手提枪赛架梁,出门先扎咽喉枪。”短棍歌诀《拦马橛》他能完整记下:
老僧提杖出山林,童子献出须转身。庄稼看田随时变,行人摸斗两边分。
背后一棍撩膝打,滴溜一棍雁起群。封手一棍齐声起,扎枪一步随后跟。
二仙传道好武艺,二女争夫不离身。撸袖一棍难招架,拦马一棍砸断筋。
刀上去翻江倒海,刀落下云散雾消,白马山前斩文丑,吓得曹操卷红袍。
单刀赴过江东会,八路桥上断曹操。刀斩蔡阳古城外,能保君王赴汉朝。
刀诀——《春秋刀》(关公刀):
手使青铜偃月刀,胡老关前逞英豪。左边劈得总边玉,转身劈得鬼神嚎。
梅花鞭,有十四趟,每趟五个花,上了三趟,想扔什么扔什么,哪个得戏用哪个。
一趟:勾针;二趟:片马;
三趟:缠腕;四趟:双片马;
五趟:霸王搓靴;六趟:三环套月;
七趟:浪子踢球;八趟:狮子披红;
九趟:缠脖子;
十趟:李三娘打水(风摆荷叶);
十一趟:背鞭玄武;十二趟:解花;
十三趟:滚龙手;十四趟:摇轮。
杨东霞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