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轶事丨骗子果里

临报融媒 2022-05-16 阅读次数: 9031

清光绪末年四月,从苏北来了一位年轻人,约二十五岁年纪,细高个、四方脸、白嫩嫩的面皮,浓眉大眼,头戴天蓝色礼帽,身穿蓝色长袍马褂,未说话人先笑,嘴里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十分讨人喜欢。此人姓果名里,反应灵活,伶牙俐齿,有相当高超的行骗技巧。

每年的四月初一至十一是莒州城的山会。四月初五这天,果里来到了莒州城,找到了他行骗的同伙,了解莒州城内乡绅名流、达官贵人的情况,盘算着如何行骗。

四月初六清晨,他在同伙家里吃过早饭,梳洗停当,来到了大街上的“福来号”家具店。只见家具店正面显眼位置放了一对太师椅,富贵紫红色,手工精巧,花板子上刻着跑马图案。果里拿过太师椅看了又看问道:“掌柜的,这太师椅多少钱一把?”

老掌柜说道:“这对太师椅是俺镇店之宝,铁梨子木的,放在水里能沉底,做工精巧。少爷如果你喜欢,十二两银子,给你。”果里说道:“可以,俺只要一把,六两银子即可。”

掌柜的马上说道:“要,就是一对,只要一把,剩下这把俺怎么卖呢?”

果里考虑了一会儿说:“俺就要一把,出个高价,八两银子,总行了吧?那一把你怎么地也能卖四两银子吧!”掌柜的算计了一下,合算,买卖成交。

果里伸手掏了一下身上装钱的腰围子,眼神一愣,接着又抽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子:“掌柜的,不好意思,走急了,钱落在家里了。”然后指了指站在柜台边上的小伙计又说道:“就叫这位小兄弟跟着俺去拿钱吧!”掌柜的点头同意,于是这位小伙计扛着太师椅紧随其后。

街道不远处有一家“珍宝斋”玉器店。果里一脚踏进玉器店,站在柜台前看了一小会儿,叫掌柜的拿出那个玉烟袋嘴儿看看。掌柜的说:“这个烟嘴儿是和田玉的,可是皇宫里流出的珍品,据说是乾隆爷用过的。”

果里笑着说:“开什么玩笑,皇宫里的东西,能流到你这小小玉器店的货架子上吗?”

掌柜的立马表情严肃地说道:“客官,这可是洋人从皇宫里盗出来的,俺师傅在京城里开了家大玉器店,是他老人家花了银子从洋人手里买出来的,还有洋人出具的发票呢!”说着从抽屉内拿出发票递给了果里。果里看了一下发票果然不错,随口问道:“多少钱?”

“十两银子,少一两也不卖!”掌柜的斩钉截铁地说。

果里说道:“行哩,镶个好烟袋杆与烟袋头儿。”算是买下了这个玉烟袋嘴儿,店家又给镶上了烟袋杆与烟袋头儿。果里掏了一下衣兜,装着吃惊的样子说道:“忘了带钱,叫这位年轻人跟着俺去拿钱吧!”指着站在掌柜旁边的一位十五六岁的小伙计,掌柜的点头同意。

果里领着两位小伙计来到了马市,见一旁的木桩上拴着一匹枣红良马,果里上前问卖马的老板:“这匹马怎么卖?”

卖马的老板说:“这可是地道的蒙古铁骑,其他的马匹三四十两银子就卖,这匹马可是少了一百二十两银子拿不下。”

果里嘻嘻一笑,叫扛椅子的把铁梨子木太师椅放下,他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伸手从拿烟袋的年轻人手里接过烟袋,年轻人急忙给点上烟。卖马的老板与赶集的人一看,这位少爷是有钱人哪!

果里抽完了一袋烟,把烟袋递给拿烟袋的年轻人,起身解开缰绳,向卖马人说道:“老板,俺骑下试试。”说着踏着马镫子一跃上了马鞍。那马真不愧为蒙古铁骑,飞也似地一口气跑了好几圈。果里一拽马缰绳,那马就出了跑马场。马老板看到果里骑着良马跑出了圈外,不由一急,又一看这两个伙计还在跟前,心想有他们在,怕什么呢?随即招呼其他生意去了。

再说果里骑着蒙古铁骑从跑马场出来以后,沿着街走了一小会儿,就来到了“福昌泰”丝绸店前,把蒙古铁骑拴在一棵槐树上,走进了丝绸店。他对掌柜的说:“俺乃李员外的少管家,俺家李员外的儿子准备办喜事,打发俺来贵店买绸缎数十匹,赶快多抱几匹俺挑挑。”掌柜的一听大喜,好一笔大生意啊!乐滋滋地从货架上拿出各色绸缎。果里挑了丝绸十匹、锦缎八匹。掌柜的算了一下,需要一百一十两银子。

果里马上摸了一下身上盛钱的腰围子,装作吃惊的样子说道:“你看俺,走忙了,把钱落在了李员外家的八仙桌上了,裁缝还在李员外家等着量身定作呢!这样吧,俺先把绸缎扛回去,就把俺这匹蒙古良马拴在你们店前,先请掌柜给好生看着,等俺把绸缎送回家,拿了银子,把账目算清了,再把马骑回去。”

丝绸店掌柜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又看了看拴在槐树上的那匹枣红大马的确是匹蒙古良驹,就爽快地答应了。果里扛起绸缎高高兴兴地走了。

过了一刻多钟,卖马的老板忽然想起了骑蒙古良马的少爷怎么还不回来呢?就问了一下站在身边扛椅子与拿烟袋的两位少年:“他是哪家的少爷,怎么还不回来?”两个小伙计异口同声地说:“俺们哪里知道他是谁家的少爷?俺根本就不认识他,他买了俺店的货没有带钱,俺是跟着他来拿钱的!”卖马老板一听,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这下可坏了,这不是上当受骗了吗?于是发疯般地顺着马跑过的痕迹去找,走了不一会儿,卖马的老板看见那匹蒙古铁骑正拴在“福昌泰”丝绸店门外,赶紧上前解马缰绳。

再说果里回到同伙的家里,放下绸缎哈哈大笑,便同自己的同伙铁哥们儿说起了行骗过程,那些同行听后笑着说:“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咱们赶紧到‘福昌泰’丝绸店门前看热闹去!”哥几个马上找出了一身崭新的衣服叫果里换上,从外表看,就是一位文质彬彬的儒生。

果里与同伙来到“福昌泰”丝绸店门前,只见丝绸掌柜与卖马的老板正在大吵大闹,争得面红耳赤。卖马的老板大声吼叫:“这是俺的蒙古铁骑,你凭什么不让俺牵走?”丝绸掌柜也不相让:“骑这匹马的小伙子扛了俺十匹丝绸八匹锦缎,价值一百一十两银子。你牵走了马,谁来付钱?”围观的群众里八层外八层,越来越多,最后俩掌柜大打出手,难解难分。

这时走过来一位穿戴整齐、和蔼文雅、六十岁左右的老先生,怀里抱着一位二三岁的男孩,上前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说道:“二位别打了,消消气吧!俺就是李员外,俺家里没有办喜事,根本也没有少管家,你们二位受骗上当了!”丝绸掌柜与卖马的老板面面相觑,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原来这位李员外,是莒州城有名的富豪名门,他只有一个儿子李文儒,今年二十八岁,在宿州任知州师爷。他怀里抱的,是还不到三岁的孙儿名叫仁宝。

李员外接着说道:“你们二位既然已受骗上当,那就怨自己倒霉吧!俺说句公道话,供二位小老弟参考,你们二一添作五,各承受一半损失,马老板掏五十五两银子给丝绸掌柜,把马牵走就是了。看在老夫薄面上,你们就这样收场了吧!这该死的骗子,打着俺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往老朽脸上抹黑,真不是个东西!”

果里在人群里边看热闹边向同伙们打听李员外的情况,对李员外家里的底细基本了解清楚,就对同伙铁哥们儿说道:“这老东西多管闲事,还骂俺不是东西,这回看俺的!”

李员外安排就绪,抱着孩子向大街上走去,走了约二百米,果里跑到他前头,笑容可掬地行了一个礼:“这不是李老伯父吗?你好啊!”李员外忙还礼问:“这位少爷你是?”“小的刚从宿州来,家父是宿州知州,你家文儒不是在家父府上任师爷嘛。”李员外一听信以为真,欣喜非常,问:“你刚到这里吗?俺家文儒可好?”

果里笑着答道:“老伯父不用挂念,文儒兄挺好的。我临来时他还嘱咐我务必到府上拜谒您老人家呢,并向嫂子淑娴问好。这就是文儒家的少爷仁宝吧!快叫叔叔。”果里边说边上前逗孩子,逗得仁宝乐哈哈的,又从衣兜里掏出二两银子塞到仁宝手里,然后伸出双手做抱孩子状。李员外听到果里一下子喊出了儿子、儿媳妇、孙子的名字,深信不疑,就把孩子递给了果里。

“贤侄远道而来,快到寒舍喝杯暖茶。”

“一定去,一定去……”果里点头应允,笑着说道,接着眉头一皱,“李伯父请先头里走,我大老远来的,和文儒兄又是至交,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伯父,两手空空,怎么能到贵府上去呢?”

“又不是外人,直接和俺一起来家就行了,不用客气。”

“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哪怕买一点点东西,也是侄儿的一片心意,我初次来哪能空着手呢?”边说边对仁宝亲了一下,孩子哈哈地笑出了声。

“伯父您先头里走,我给侄儿仁宝买点耍物吧,也是个纪念。”

李员外听果里的一番话,更觉得深信不疑。果里顺利地抱走了孩子。

李员外到了家,赶忙吩咐家人上街割肉买鱼,叫厨房里多做几道肴馔,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再说果里抱着孩子来到了市场的猪肉摊上,“俺是李员外的家人,家里来客了,李员外要俺看着他孙子,顺便来置办点肉食。”

卖肉人大喜,心想今天碰上好运气,遇到这位出手大方的客户,不讲价钱,能多赚几枚铜钱。卖肉的称好肉说:“三十斤零四两,那四两就不算了,就算三十斤吧!”

果里点头同意,又跟肉摊东边那份卖粉条的说道:“这位卖粉条的大哥,俺是李员外的家人,家里来了客人,急需粉条烹饪做菜,快给俺称上十五斤粉条。”卖粉条的也大喜,马上称好粉条,用根草绳绑好递给了果里。

果里一掏腰包,装着很着急的样子说道:“你看看,俺走忙了,忘了带钱!这样吧,连孩子再加上这些东西俺也拿不了,家里急需烹饪做肴,就把李员外的孙子先放在这儿,麻烦您帮忙给照看一下,俺把肉和粉条先送回家去,拿上钱俺快点来付,再把孩子抱走,成不?”卖肉的与卖粉条的都点头同意。果里不慌不忙,又向卖粉条的要了一条扁担挑着,大模大样地走了。

果里走后,赶集的人越来越多,买粉条和买肉的应接不暇,小孩子又在哭,无奈之下,卖肉的只好把孩子用绳索绑在剁肉的案子腿上,忙碌起来应酬买卖。

再说李员外在家等候了快一个时辰,厨房里也忙乎了半晌午,肴馔早已烹饪完毕,可那远道而来的客人怎么还未来呢?李员外感到有些不对劲,马上与家人分头到街上寻找,找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在市场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子,正绑在肉案子腿上哇哇大哭。李员外心疼地一把揽住孙子,赶快去解绳索并生气地说:“怎么搞的,谁把俺宝贝孙子绑在这里的?”

那卖肉的一看的确是李员外,笑着说:“员外亲自来了?”李员外解开绳索,抱着孙子要走,卖肉的与卖粉条的一齐过来拦住了李员外。

两人说:“李员外,不能走,你家伙计刚割了俺三十斤猪肉、十五斤粉条,还带走了一条扁担,你得付清了钱再走!”李员外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也受骗上当了,心想声张出去只会叫人笑话,只好忍气吞声,乖乖地把钱付上了事。

□刘金田 整理

( 编辑: 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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