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河·感悟丨柳影婆娑忆童年

小时候，老家屋后有一条小河，河边种着一棵老柳树，那里是我童年的乐园。

古老的柳树伫立在河边，微微倾斜着粗壮的身子，每日对着清清的河水照镜子。它有着沟壑纵横的黑褐色躯干，树根经过洪水多年的冲刷，露出瘦骨嶙峋的根须，如同外公长长的胡须。千万根枝条垂下来，靠近河边的一面，一条条探进水里，泛起串串涟漪。远远看去，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正在河边垂钓。

二月春风暖，柳树吐新芽。我和小伙伴们一放学，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就跑过去哧溜哧溜爬树，我们会折下几根柳枝，用柳枝做柳哨。大孩子们有经验，率先做出柳哨，骄傲地鼓着腮帮子，把柳哨吹得呜哩哇啦响。我急得直跺脚，就去求助外公。外公做的柳哨不仅外形美观而且音色动人。他选粗细均匀的柳条，用小刀截下一小截，轻轻一拧，取出柳骨，留下柳皮，再用长指甲在一端刮掉一点青皮，柳哨就做好了。我急忙拿过来含在嘴里，运足气、鼓圆腮帮子一吹，悦耳动听的哨声便响起。大家也都不甘示弱，一时间，粗粗细细、高高低低的柳哨声，便飘荡在乡间的每一个角落，满世界都溢满了孩童的欢乐。

柳树下，最热闹的时候还是夏天。一到放暑假，全村的孩子们都可以肆意地撒欢儿了。

烈日炙烤着大地，金色的光斑在摇曳的柳枝间闪动。我们折下几根柳条，把柳条弯成环形，首尾交错，缠绕在一起，做成柳帽戴在头上，抵挡炎炎烈日。我们像小鸭子般扑通扑通跳进河里，用网子捞鱼、捉虾、摸河螺。如果幸运，还能在水草里摸到淡青色的鸭蛋呢。

老柳树是一个神奇的世界。这里不仅是我们的乐园，也是小动物们的家园。

树顶上有一个草帽样的鸟窝，我时常看见一只大鸟飞来飞去，也能听到小鸟儿稚嫩的呼唤声。后来，总见鸟妈妈带着几只小鸟，在树枝间穿梭、跳跃、窃窃私语、捉虫子吃。

有时，我会在柳树上捉几只蚂蚁，放在柳叶做成的“小舟”上，让它们顺河漂流，幻想着船儿能载着我这个小小少年的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最好玩儿的是捉天牛。中午，一场大雨后，总能看见柳树上爬着几只身披“铠甲”的家伙，这就是树的天敌——天牛。它们黑亮的硬壳上点缀着白色的斑点，脖颈上带着坚硬的“围脖”，扁扁的脑袋上有两根又细又长的触角，像黑白相间的竹节长鞭。它的牙齿巨大，我们一不小心就会被咬到。

外公不着急捉天牛，他先用高粱秆儿做出一个“天牛车”。外公做的“天牛车”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架子车，精致美观。不仅有车轮、车架、车板，还有细绳编的拉车笼头。“天牛车”做好后，外公就去老柳树上捉天牛。他用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天牛的脖颈，天牛拼命挥动六只脚和长触角，却怎么也挣脱不得。外公把天牛放在水泥桌上，用笼头套在天牛的脖颈上，让它拉着车子跑。我们围着天牛喊声震天：“快跑！快跑！向左！向右……”笨拙的天牛被我们吵得晕头转向，我们则笑得前仰后合。

光阴匆匆过，宠我的外公已仙逝多年，小河早已干涸，老柳树也不复存在了。但柳影婆娑的那段日子，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那是我再也回不去的金色童年。

张海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