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寻味济南“幽篁里”

无声细下飞碎雪。一路向东，初次来到济南牌坊宴。黑色庄重的背景，偶尔跳跃着一处红绿，这是对以“中和为美”的儒家美学思想的从容表达。拐角立柱镂空处，小而精致的宫廷青铜狮子66只，形态各异，高度正合适手去摩挲。别出心裁的是，火出圈的超然楼赫然柱上，足见主人之于济南城的绵绵心意。另有几只汉白玉狮子，白色挑起，高低错落地立于褐色火山碎石之上，简而脱俗。

1800多平方米的空间，足够呈现一个人内心世界的多元及对传统文化的偏爱：多个房间冠以“大学”“中庸”“尚书”等传统典籍名字；“日日是好日”“睡好吃好”“每天大笑”“不将就”等生活气息浓厚的书法，为“食神”蔡澜亲笔；飘枝高山榕，造型圆阔，立于雅白圆盘上，寓意着事事圆满；几杆修竹，似翩翩少年迎宾起舞，溢着生之绿意、志之所向。

我知道这又是一个经了心的、文化气息浓郁的闹中取静处，且称她为“幽篁里”。

与雅致文气的就餐环境相表里的，自是美食。

那美食的意义何在？美食“美”在哪里？粗想之，大约在于味蕾的满足，情感的交融，心灵的慰藉，文化的代言吧。与一些口是心非的人不一样，美食则“口是心是”、“口非心非”，还给人以归属感与松弛感。譬如我们常说的“小时候的味道”“妈妈的味道”“家乡的味道”，其实吃的就是一种归属感；美食既是一种物质享受，还能调和心情，甚至成为一种精神寄托，给人以松弛感。时下，几乎无处不内卷。不知在多少人眼里，“唯有美食慰平生”？

或是对菜品主创团队些许了解的缘故，竟对牌坊宴的美食抱有一丝期待。她的首秀，终究没有辜负众人。甚至连配酒与主食，也一起惊艳了四座。

“牛油果板栗”，口感绵密，像极了冬日里贴心的小棉袄，心底生暖。“香煎菌菇鲁北黑牛”，牛肉质地柔软，纹理丰富，拈箸入口，香留齿颊！“青花椒东星斑配牛蒡丝”，经过炸制的牛蒡丝絮，摆在“星斑”之上，变成丝丝缕缕的金黄，粉绿的青花椒酱汁打底，画意十足。高青的黑牛、兰陵的牛蒡，与章丘的大葱、东阿的阿胶一样，都是山东道地特产，更确守着主人借美食之壳衣、推地方风物特产的初愿。

佐餐的酒是王朝获过奖的几款。对于酒，笔者悟力薄弱。但对其中禾杆黄色的梅鹿辙印象深刻，实是更钟情于她的名字。而身旁友人慢品小酌的模样，我大概知晓了梅鹿辙的好。“手里撮一撮，好的白兰地有股橡木桶味儿，孬的有酒糟味儿。”只见对面面色红润的宋先生将几滴白兰地倒在掌心，双手揉搓，我也跟着尝试，酒在手心挥发殆尽，一闻，竟真的只余橡木桶的清香……

压轴的主食是“中式黑豆法棍配黄鱼籽对虾酱”。这或是大家的最爱。虾酱不再齁咸，只留鲜香，原来是烟台对虾酱与鱼籽酱的混合体；中式黑豆法棍，不及半大孩子的手大，似胶东老家八人大锅里贴的玉米面饼子，其色如漆，要透出亮来。因是发酵过的，这黢黑的饼子，嚼起来比较劲道，又不像胶东玉米面饼子松散得快要掉渣儿。其单吃的味道已是上佳，若再配上与鸡蛋一起炒制的虾酱，真是人间至味啊！

简单的食材搭配，却如此得人心肠，餐厅主人的创意了得。只是名字长了些，不妨借鉴一下苏州的“春不老”，据说“春不老”是用带缨子的很小的萝卜腌制的，诚如中国“最会吃”的当代作家汪曾祺所说：“腌成后寸把长的小缨子还是碧绿的，极嫩，微甜，好吃，名字也起得好。”

主食上罢，夜色已浓，谈兴也浓。人间有味是清欢，就此小结。

作者：汤乙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