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河湖慵懒地躺在天地间,水波粼粼,平复着跌宕起伏的情愫。
经过炎炎夏日的折腾,河湖消耗了太多的激情和能量。随着大雁南飞,那骤雷狂风不知不觉间消散于无形。神奇的时令移步换景,把昨日的葱茏变成了今日的黄花。人们还没来得及脱下单衣,山河已秋。
北方不似水乡江南,河网密布,小桥流水,烟笼人家,妖娆旖旎。这里干旱少雨,到了秋季,雨水更少,水泽稀落,只有为数不多的河湖在流淌、荡漾。秋日的河湖尽管流域不辽阔,也多较浅,但自有独特风情。水何澹澹,惊涛不起,揽万物入怀,让日月轮回其里,任星汉隐曜其中,不疾不徐,走过一段宁静而美好的日子。
我庆幸家乡有一条小河、一潭湖水,我幸运地生活在河湾湖畔。守着小河,守着湖水,可以尽情地赏水中的秋色、岸边的风光。置身其中,心便融化一般,人与自然浑然一体。
有水则茂。水滋养了广袤的土地,映下了农民收获的身影和丰收的果实,岸畔晾晒着五谷,有一捆捆的芝麻秸秆,有黄澄澄的玉米、黄豆,还爬着一架架丝瓜;水润泽了大片的草木植被,随着入秋日深,烙上了被岁月碾过的印痕。岸芷汀兰,枯槁凋零;一树绿叶,变黄变红;芦花飞白,蒲棒飘絮,把种子撒向四面八方;卷缩的荷叶,托举着莲蓬的成熟。枯萎与色彩交融、生机与老到相伴,构成这段时光丰富而深厚的内涵。
清凉的早晨,呈现出一幅生动的画面。薄雾笼罩着西天的太行山,河湖的水面蒸腾起水汽,轻拢着浓郁的草木;夜来的清露凝结成珠,挂满草地,滴滴晶莹剔透,像镶嵌在上面的粒粒珍珠,随风滚动;东方的旭日冉冉升起,红彤彤地倒影在湖里,染红了半泓碧水。三三两两的野鸭在晨曦的光影里自由自在地游弋,时而追逐,时而钻进水里,划出一圈圈涟漪;一只白色大鸟扇动着翅膀从远处飞来,而后沿着湖边盘旋飞翔,似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抑或被野鸭的嬉戏所吸引,不舍离去。树下空地和草丛间,有独自或群体习练健身者,身着各式鲜艳的服装,或扭秧歌,或唱歌跳舞,或打太极拳。还有骑行者,穿着运动衣,弓背,脚蹬,车行生风。
我沿湖边前行,风儿吹来,刮过水面,掠过脸颊,感到丝丝凉意。阳光透过树枝,照在路旁的落叶上,树上的鸟儿突然醒来,一声长鸣,飞向远处,打破了这份宁静。随后,其它的鸟儿也被惊醒,和鸣着振翅飞去。鸟儿飞不远,只是从这棵树飞到了另一棵树。薄雾渐渐消散,阳光在杨树、柳树上照出一树一树金色的光晕。我也沐浴在这金色里,一边走步,一边看水里的野鸭,听伴舞的音乐声。一切都活跃起来,深秋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我习惯晨练,也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湖边的黄昏里,看日落时的景象,那是一种十分惬意的感受。傍晚时分,夕阳西沉,天气晴朗无风,河水缓缓流动,湖面泛着细波,晚霞平铺在水里,颜色明暗有别,受光多的部分,呈现一片红色,受光少的地方,呈现出深深的碧色。我想到了千年前白居易那两句诗:“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初时,晨光与夕晖映在水里,总是难以分辨,经历了生活的沟沟坎坎,悟到了二者的不同。水里的晨光伴随着朝气的生发,涌动着一股力量;夕晖映在水里,呈现着绚烂、沧桑,给人一种柔和、安闲、静美的感觉。
秋雨总是不声不响,悄然飘洒,萧索而缠绵,千丝万缕,挥向人间。白天也洒,日暮也洒,迷蒙了草木,迷蒙了河湖,也迷蒙了整个秋。秋雨滴落在中国古典诗词中,浸洇出冷清、孤寂、悲伤的情感。唐代王建《秋夜对雨寄石瓮寺二秀才》:“夜山秋雨滴空廊,灯照堂前树叶光。”宋代李清照《声声慢》:“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元代徐再思《水仙子·夜雨》:“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每每读来,令人动容。
秋水粼粼,絮语着对季节的深情。
作者:梅会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