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蒙文化密码丨王神爱：书家才女的悲剧人生

王神爱：书家才女的悲剧人生

不要人夸好颜色——琅琊王氏家族的传奇女性之一

琅琊王氏以长期积淀的势力和优良的家风，家族群英荟萃、人才辈出，既有能臣勇将，也有书家文豪，还有贤达名士。在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活跃在历史舞台上的王氏一族，是以王祥、王导、王羲之等人为代表的男性人物。然而，家族中也涌现出了众多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博学多才的女性人物，除了被召选入宫的36位皇后，还有许多生于王家或嫁入王家的女性，她们在史书上着墨不多，或寥寥数语，甚至未见经传，但她们同样在不同的时代演绎出不一样的人生故事。

“书圣”王羲之以“东床快婿”迎娶太尉郗鉴之女郗璿，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生育七子一女，家庭美满。王羲之七个儿子中，书法成就最杰出的是七子王献之，书法神妙，不逊于其父。

与父亲相比，王献之的婚姻坎坷多了。他先是娶了舅舅北中郎将郗昙的女儿郗道茂，表姐弟成婚后，两人情真意重，志趣相投。生有一个女儿，但不久夭折。

王献之帅气又有才华，“风流为一时之冠”，被刚离婚的新安公主看上了。新安公主名叫司马道福，是晋简文帝司马昱的第三女，初封余姚公主，去世后追封新安公主。她先嫁给权臣桓温的次子桓济，后桓济与兄桓熙因争夺兵权谋杀叔叔桓冲失败，被流放长沙。司马道福不想跟去长沙受苦，就与丈夫桓济离婚，后来她想给自己选一位新驸马，看中了才华横溢的有妇之夫王献之，央求弟弟皇帝司马曜让自己嫁给他。但公主不能做妾，于是孝武帝下诏令王献之休妻娶公主，王献之屡辞不得，只得与妻子郗道茂离婚。郗道茂父亲已去世，离婚后只能投奔伯父郗愔，生活凄凉，郁郁而终。而王献之直到离世对她也不能释怀。《晋书》载：“献之遇疾，问其有何得失。对曰：‘不觉余事，惟忆与郗家离婚。’俄而卒于官。”王献之长期服散致疾，为了避娶新安公主，曾以艾炙足自残，导致落下后遗症，四十三岁时病逝。

司马道福如愿以偿嫁给王献之，于太元九年（384年）生下了女儿王神爱。司马道福强势夺爱，不仅毁了王献之和郗道茂的爱情，也造就了女儿王神爱短暂而悲剧的一生。

王神爱出生于书法世家，作为王羲之的孙女、王献之的女儿，史书记载她也善书。不过在她三岁的时候，父亲王献之就病逝了。

据称王献之与五兄王徽之感情颇深，两人均性情旷达，豪放不羁。王献之病逝，王徽之前来奔丧，他不悲不泣，取七弟平日所抚之琴拨弹，终不成调，长叹道：“呜呼我弟，人琴俱亡！”话毕，晕厥倒地。他本就生有背疮，因此溃裂流血，不过一月，也溘然长逝。王献之无子，过继王徽之次子王靖之为嗣。

太元二十一年（396年），十三岁的王神爱嫁给了十五岁的皇太子司马德宗。晋代王隐撰修的《晋书》记载，孝武帝因外甥女“少孤，无兄弟，故为安帝纳为太子妃”。

此时，王献之已经去世十年，但司马曜考虑到王神爱毕竟出身于琅琊王氏，再加上姐姐司马道福的推波助澜，最终选择了王神爱为太子妃。

舅舅和母亲的好意对年幼的王神爱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太子司马德宗生来愚笨。《晋书·安帝纪》载，“帝不惠，自少及长，口不能言，虽寒暑之变，无以辩（辨）也。凡所动止，皆非己出”。《资治通鉴》也说，“安帝幼而不慧，口不能言，至于寒暑饥饱亦不能辨，饮食寝兴皆非己出”。从小到大不会说话，不辨寒暑饥饱，一举一动都不能自理，年幼的王神爱嫁给这样一位丈夫，自然还要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她虽是太子妃，普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孝武帝皇后王法慧去世后未再立后），可是她的心酸又有谁知。

王神爱想不到，她做太子妃没多久，舅舅兼公公司马曜因为一句玩笑话，沉睡中被宠妃张贵人使人用被子捂死，太子司马德宗继位，为晋安帝。十三岁的王神爱也登上了皇后之位，可等待王神爱的哪里是母仪天下的尊荣，更多的是无以言表的心酸。

白痴皇帝司马德宗不能理政，权力掌握在皇叔司马道子手中，他掌权期间挑起党争、昏庸处事，东晋域内起义、叛乱频繁，国家风雨飘摇。最终，叛军盟主桓玄打败朝廷的平叛军，掌握了朝政，杀死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王神爱与丈夫处在深宫，时时感受到来自桓氏的恐惧和压迫。

桓玄就是司马道福前夫桓济的弟弟，桓温的小儿子。桓玄有野心有抱负，其父桓温也是“天假之年，或亦可为一代英主”之人，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南郡公，也继承了父亲的野心。桓玄攻入建康后，以自己总掌国事，进位相国，又自划十郡建楚国，晋封楚王。大亨元年（403年），桓玄自己加冕至皇帝规格，威逼晋安帝禅位，建立“桓楚”，改元永始。

《晋书·安帝纪》载：“玄篡位，以帝为平固王。辛亥，帝蒙尘于寻阳。”桓玄封司马德宗为平固王，王神爱为平固王妃，被迁往寻阳。从皇帝之尊降为王，这种滋味司马德宗自然是无法体会，但王神爱岂能不知，做皇后的时候陪着丈夫心惊胆战，降为王妃又有时时袭来的死亡恐惧。

桓玄在位期间，骄奢荒侈，召令急暴，朝野劳瘁，怨怒思乱。永始元年（404年）二月，北府旧将刘裕、何无忌等人举兵讨伐桓玄。仅仅五天，桓玄就弃京逃往寻阳。五月，何无忌攻占寻阳，桓玄挟晋安帝继续西逃，抛下晋穆帝皇后何法倪和安帝皇后王神爱于巴陵，桓玄的姐夫殷仲文趁机背叛桓玄，迎二后回建康。桓玄逃回老巢江陵，并试图进入益州时被杀。

晋安帝司马德宗复位，但好景不长，几天后桓振攻破江陵，安帝又被俘，第二年正月才脱离叛军之手。

史书没有记载王神爱在丈夫深陷桓氏时的经历，这段时间恐怕是王神爱一生中最难熬的一段岁月，丈夫深陷敌手，她身为皇后却无能为力。随着桓氏之乱被刘裕等人平定，司马德宗终于在阔别建康一年多后回到了宫中。

桓玄的叛乱摧毁了东晋的皇权，而刘裕则趁机把持了东晋的朝政大权。

409年和417年，刘裕两次率军北伐，先后灭南燕、破北魏、亡后秦，收复山东、河南、关中等地。刘裕北伐，阻挡了北方民族的侵扰，扩大了晋朝的领土，维护了南方经济的发展，其功勋备受后世史家赞扬。辛弃疾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表达了对刘裕北伐的赞叹和敬仰。

巨大的军功，使刘裕在朝廷的地位显赫无比。他被封为相国，又以十郡建立“宋”国，晋封宋公。义熙十四年，刘裕指派中书侍郎王韶之（王廙曾孙）勒杀晋安帝，立其弟琅琊王司马德文为帝，即晋恭帝。

元熙二年（420年），刘裕代晋称帝，改国号“宋”，改元永初，史称为南朝宋、刘宋。

经历了宫廷政变、生死忧患的皇后王神爱，惶惶不可终日。义熙八年（412年），王神爱崩于徽音殿，年仅二十九岁，谥安僖皇后，史书上说她无子。

出身显赫门第，又是琅琊王氏第一个册封皇后，王神爱却似乎并没有得到“神的眷爱”，短短的一生中，她如一叶浮萍般在争权夺利的漩涡中跌宕起伏，在波谲云诡的政治斗争中沦为牺牲品，最终成为一出宫廷悲剧的主角。《宣和书谱》说她“亦善书”，王神爱的父亲、祖父都是书法大家，她自然也遗传了他们的基因。想必她在宫中那些艰难岁月里，唯有展纸濡毫、临书习字才能给她带来片刻的宁静。

市融媒体中心记者 宋培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