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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记·明志丨仙姑顶战斗:军民生死与共的突围奇迹

临沂日报 2025-04-24 阅读次数: 24493

巍巍蒙山高,悠悠沂水长。在沂水县峙密河上游的南墙峪村东南,一座山峰巍然矗立,当地人称它为“仙姑顶”。这座充满神话色彩的山峰,在1942年深秋那个血色黎明,见证了八路军与沂蒙人民共同谱写的一曲气壮山河的英雄赞歌。在日寇对沂蒙抗日根据地进行拉网式“大扫荡”中,八路军与沂蒙人民并肩携手,在仙姑顶与敌人激战13个小时,以百余勇士的壮烈牺牲,换取了八千多军民的胜利突围。

清明前夕,记者沿沂水县院东头镇峙密河南岸的蜿蜒乡道溯源而上,探访了“抗日堡垒村”西墙峪村、“沂蒙红嫂”祖秀莲家乡桃棵子村等地。在张家庄子村南不远的山坡上,矗立着一座新落成的“沂蒙仙姑顶抗战纪念碑”。站在纪念碑前,仰望着高耸的白色碑身和熠熠生辉的红五星,思绪回到了八十多年前那个硝烟弥漫的秋天……

山雨欲来:1942年的阴霾

1942年的华北大地,抗日烽火正炽。侵华日军为巩固占领区,疯狂推行第五次“治安强化行动”,妄图彻底消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抗日力量。

10月下旬至11月中旬,侵华日军第三十二师团、第五十九师团和独立混成旅第五旅团、第六旅团各一部共1.5万人,对沂蒙抗日根据地进行“拉网合围大扫荡”。

“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逞英豪……”这首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道出了我抗日军民在“万丈高冈”和“高粱熟了”的掩护下,端起洋枪土枪,挥动大刀长矛,抗击日寇,保家卫国的壮志豪情。沂蒙抗日根据地军民也借助山区地形和高秆庄稼的掩护,常常给日本鬼子以重创。

10月的沂蒙,秋意正浓。往日郁郁葱葱的“青纱帐”收割完毕,失去了天然屏障的抗日军民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仙姑顶,在峙密河上游南墙峪村前河对岸,清道光七年《沂水县志》称作“宣崮山”,还有的资料上叫“旋崮顶”“悬崮顶”,海拔543.6米,面积约1平方公里。之所以叫“仙姑顶”,是因为传说“八仙”之一的何仙姑曾在这座山上居住修行。

1942年10月,在这座有着神话传说的小山上,发生了在沂蒙抗战史乃至整个山东抗战史上都需要浓墨重彩书写的一次反“扫荡”战斗,史称“仙姑顶战斗”。

10月11日,日军有意让八路军山东军区敌工部门“获取”了一份重要的军事情报:日军将于10月中旬至11月底出动万余人,分两期扫荡我滨海地区。

八路军一一五师政委罗荣桓凭着深厚的军事素养,对这份“济南日军参谋本部一〇五号作战计划”深为怀疑,认为敌人“扫荡”的真正目标是沂蒙山区。他主张机关暂时按兵不动,留守滨海。

日军的情报战是非常狡猾的,10月14日,又抛出第二份假情报,称日军将于16日拂晓“扫荡”滨海区。经多方情报证实,日伪军主力已经出动。

为防万一,山东军区政委兼战工会主任黎玉与秘书长李竹如、政治部主任江华等人率领中共山东分局、山东军区、战工会、抗大一分校等机关,在山东军区直属特务营的护卫下,于15日开始从滨海甲子山区向沂蒙山区转移。罗荣桓率一一五师师部仍留驻滨海区南部。

日军确实是出兵了。自10月16日起,日伪军纠集2万余人先后发起六次“拉网合围”式袭击,目标正是沂蒙山区,而非情报所说的滨海区。

铁壁合围: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

10月27日拂晓,南墙峪一带笼罩在深秋的浓雾中。驻守在沂水、蒙阴、临沂等地日伪军1.2万人,分12路对山东党政军机关所在地南墙峪地区进行合围。驻在南墙峪的山东军区机关、省战工会机关、军区特务营发觉了日军的“扫荡”方向后,立刻向沂山地区转移。

然而,鲁中军区后勤处政委张玉华带领的机关工作人员、警卫排、铜井金矿警卫连、鲁中军区青年营,抗大一分校副校长袁仲贤带领的上干队,新一一一师副师长郭维城带领的师直机关、干校、警卫连和侯宜禄(又名侯光忠)带领的独立团以及蒙阴、沂水、沂南的干部、群众共8000余人,在南墙峪一带陷入了敌人的合围圈。被围军民在突围困难的情况下,最后退守南墙峪东南附近的制高点——仙姑顶,决定抢占有利地形,坚守阵地,寻机突围。

包围圈中的部队虽多,但大多数是手无寸铁的后方人员和群众。比如抗大上干大队,学员由山东军区团、营干部组成,当时编为四个区队,共计170余人。副校长袁仲贤多次负伤,行走不便。另外还有几名临产的女同志,也随队来到鲁中。

因此当时的实战部队,只有鲁中军区警卫排、铜井金矿警卫连、新一一一师警卫连和独立团了。防守的重担,责无旁贷地压在了独立团身上。

当时形势十分严峻,周围只有两个主峰在我军手中。其余山头已全部被敌人占领,敌人的机枪火力,可以交叉封锁山沟。

张玉华长期战斗在这一地区,对地形及民情熟悉,他与新一一一师郭维城等人迅速会商,按山势和敌人可能攻击的重点部位,分配了防守力量。新一一一师担负起了防守的重任。

浴血坚守:十三小时的生死较量

仙姑顶阻击战打响的时候,新一一一师刚刚起义两个多月。

一一一师原是东北军中少壮派控制的部队,师长常恩多和部下三三三旅旅长万毅都是东北陆军讲武堂出身,也曾经都是张学良“三枪卫队”成员。“七七”卢沟桥事变之后,该师开赴江苏,先是防守南通,后来又相继参加了扬州保卫战、台儿庄战役、徐州会战等,1938年冬移防莒南县大于家庄。在师长常恩多的指挥下,屡立战功,被誉为“常胜军”。一一一师多次和八路军配合作战,在中共地下党员郭维城(战区秘书主任)、万毅的影响下,1939年常恩多加入了共产党,成为中共特别党员。

常恩多因长期征战,积劳成疾,不幸患上了肺病。1942年8月,他在弥留之际命令一一一师起义,率部到达抗日根据地王家坊前,成为八路军的队伍。日后,这支队伍在万毅率领下进军东北,最后成为赫赫有名的“万岁军”的一部分——第三十八军一一四师。

这是一支战斗力非常强悍的部队。而南墙峪仙姑顶一战,则是这支部队加入八路军后的第一次战斗。

山的西北侧,是日军的重点进攻方向。这里是一个马鞍形地段,有一条南北小路通向山顶。独立团两个连,负责阻击北面之敌,团长侯宜禄、政治处主任秦霜在山顶指挥。

10月28日清晨,第一缕阳光刚刚洒在仙姑顶上,日军的炮火就撕裂了山间的宁静。十几门山炮同时打响,炮弹如雨点般落在八路军的阵地上。炮火一停,敌人从北面分东西两股发起冲锋。

八路军英勇阻击,一上午就打退了敌人5次进攻,毙伤大量敌人,但自身也遭到很大伤亡。有的阵地上伤亡过半,连长、排长全部牺牲,剩余的指战员仍在顽强地战斗。

中午时分,敌人从沂水调来7架双翼强击机,往返4次轰炸山顶,掩护日军再次进攻。

侯宜禄团长一面抗击正面进攻的敌人,一面组织部队对空射击。在我军步机枪射击下,日军飞机占不到什么便宜,还有被我军击落的风险,最后只能灰溜溜地飞走。

日军为了加强西、南方面的进攻,在西南山头上架起了三挺重机枪,居高临下向我军疯狂扫射。

危急关头,独立团唯一的一门37毫米平射炮发挥了关键作用。炮排排长“神炮张”在战友配合下,弹无虚发,用仅剩的三发炮弹精准摧毁了敌人的三个重机枪阵地。

敌人恼羞成怒,又发起了多次冲锋。战斗越来越激烈,战士们的子弹用光了,就用石头砸,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就上来增援。经过多次战斗,战士们终于守住了阵地,坚持到了天黑。

夜幕突围:军民鱼水情的生动写照

在危急关头,抗大一分校副校长袁仲贤镇静地召集大家分析敌情,研究突围方向。

夜幕降临后,两位熟悉地形的当地村民冒险登上了仙姑顶,带领数千名鲁中军区后勤处、抗大一分校机关人员和群众走南侧山半腰小道,经石崇崮山下突出重围。新一一一师直属队、干校、警卫连在副师长郭维城和参谋长于文清带领下,也由当地群众领路,沿仙姑顶西侧山梁,经周坪地、虎头峪向西南方向,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与此同时,新一一一师独立团三个连余部,为避免日军怀疑并吸引敌人火力,主动发起佯攻,向反方向突围。日军集中了绝对优势兵力四面合围,独立团行至南墙峪村东干河滩边时,与正面阻截的敌军相遇,双方展开了激烈的近战。在战斗中,团长侯宜禄身先士卒,身中数弹,壮烈牺牲,年仅30岁。沂蒙军分区一团副团长、抗大一分校上干队学员刘怀文为掩护战友,也献出了生命。余部在一营营长程书麟的带领下,趁暗夜突出了重围。

此次仙姑顶突围战,粉碎了日军的拉网“大扫荡”,共毙伤敌500余人,我抗日军民伤亡100余人。

战斗结束后,当地政府和周围村庄干部群众来到仙姑顶,为牺牲烈士修建了“英雄冢”,新一一一师为阵亡者立了纪念碑,并将侯宜禄烈士的遗体暂葬于附近的望仙院,1960年移葬跋山革命烈士陵园。鲁中军区、抗大一分校等部在此次战斗中牺牲的烈士,后集中迁葬于埠前庄烈士陵园,其余烈士均安葬在仙姑顶山南坡。

1980年,仙姑顶战斗遗址被列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1991年,沂水县人民政府修建了仙姑顶战斗纪念碑;2023年,崭新的“沂蒙仙姑顶抗战纪念碑”和纪念广场落成。这座高耸的纪念碑,不仅是对先烈们的深切缅怀,更是对沂蒙精神的永恒礼赞。

八十多年过去,烈士们浴血奋战的土地上,青山更加苍翠,绿水依然长流。暮春时节,山上野花盛开,山下桃红柳绿。烈士们的鲜血早已渗入这片土地,化作滋养革命精神的沃土。仙姑顶战斗展现的军民鱼水情、将士们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已经成为沂蒙精神最生动的诠释,在这片红色的土地上生生不息,代代相传。

市融媒体中心记者 宋培志

( 编辑: 徐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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